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唄里需
—梟谷三年男子的回合—
那是某個周末,木葉秋紀決定打掃自己房間發生的事。
他並不是生活習慣多糟糕的人,雖然偶爾會懶得去丟垃圾(他發誓過很多次交到女朋友一定會改善這點),但也沒囤多少雜物,所謂的打掃也就是把東西們拿出來清清灰塵,再把窗戶擦一擦這點程度而已,頂多就是把陽台再清掃一下吧?
公司小職員的假日也就這點事好做了。原本他正打算這麼感嘆,但當他將垃圾打包好,準備將東西一個個好好收回原本的位置,他無意間瞥見衣櫥的一角,不知哪來的衝動驅使,他將那層有些日子沒打開的抽屜給打開了。
然後,對著手裡小心翼翼拿著的高中制服忍不住揚起嘴角。
他決定暫時擱下整理的動作,想辦法從雜物堆中找出自己的手機,點開通訊軟體發出訊息。
『喂喂,這裡是閒得發荒的小職員木葉秋紀,請問有人在嗎?』
* * *
時間回到高中三年級,櫻花們正含苞待放的季節,同樣是木葉秋紀,同樣地百般無聊,只是那時的他沒有找到什麼事好做的,雖然大考將至,準備升學的他卻懶得複習,只想用發呆打發掉短暫的下課時間。
教室裡的寂靜意外的沉重,畢竟是升學壓力下的班級,最明顯的聲音了不起就是紙筆摩擦或是書頁翻動的聲音,連竊竊私語的聲音都少有。
因此當那奔跑的腳步聲老遠傳來,以及教務主任怒斥「木兔光太郎又是你」的聲音,都清晰得太過份了。
那時的木葉就有不好的預感,但他只求那個聲音不是朝自己來的,同樣在這個走廊上的還有猿杙的班級。拜托了木兔,去找猿杙吧。
然而,教室後方的門口還是出現那探頭探腦的傢伙。
他忍不住起身,快步朝著後門口走去,衝著那正因為自己到來而一臉欣喜的人嚴厲喝斥:「你這傢伙,不是說了要當你好『普通的王牌』了嗎?現在又是搞哪一齣?」
「沒有啦,那個......欸嘿嘿。」
「沒有要你不好意思!」
被坐在教室最後方的同學們以眼神示意後,木葉才意識到自己習慣性地太過大聲了。
「總之。」他清了清喉嚨,壓低音量後雙手叉腰地面對自己社團的前王牌——好吧老實說他現在應該也還算是王牌啦——正經地問他:「要是你不給個正經的理由,你來升學班打擾的事我絕對會向赤葦報告。」
木兔光太郎,以木葉的角度,就是「扯上他就沒好事」的一個傢伙,和自己一樣是高中三年級,但大部份的時間精神年齡都是小學五年級,雖然是他們排球社的王牌,但狀態時好時壞難以捉摸,雖然這一切在他們二年級的社員赤葦京治入社後好控制了不少,應該說,少數會認真應對,或是說能認真應對木兔光太郎的捉摸不定,大概只有赤葦辦得到。
「木兔的惹事能力不只在社團喔。」同樣是梟谷學園排球社出身,現任公務員頂著一頭蓬鬆捲髮的猿杙這麼說道,在木葉旁邊微笑著看著對方啜飲脾酒。「我猜,那時候的梟谷大概全都聽過他的名字吧?」
「絕——對全都聽過。」朝演藝圈發展的自由人小見在木葉左方正經地點著頭,眼前是一盤新鮮正冒著熱氣的炸蝦。「木兔惹事的能力可是一等一的,記得他為了知道消防設備有多硬就直接一個拳頭砸下去的事嗎?」
「別提了。」木葉嘆氣,將手中的酒杯放下。
他左右環顧了一下,或許是酒精讓他腦袋有些不清楚了,所以想再次確定到場的人有誰。繼續打排球打進職業隊的鷺尾難得也現身了,當時一年級的尾長沒來,木兔這個當事人也沒來,唯一能治他的赤葦也是。
「所以木葉你是被拿走哪個鈕釦?」有些沒頭沒尾地,小見突然開口問道。
「第二個,可惡,我可是想特地留給當時想告白的對象耶。」
「看來大家都一樣呢。」猿杙笑著說道,向服務生又加點一道炸雞塊。
「當時離畢業還有段時間。」總是扳著臉的鷺尾突然說話了。「總覺得,木兔是故意算好的。」
「是嗎?」
鷺尾的發言與小見沒有得到回應的反問,讓他們這一桌暫時安靜下來。
「啊!煩死了。」木葉突然叫喊著舉起酒杯,儘管惹來其他客人的目光,他還是將那一杯脾酒一飲而盡。「憑什麼我們要繞著木兔那傢伙的邏輯團團轉啊?」
「他有沒有邏輯還沒有人知道呢。」小見笑著嗑下了一只炸蝦。
「應該多少還是有。」鷺尾認真地點頭。
猿杙一如往常地帶著微笑,看著他的前社員並直到現在都是好友的人們,只在此時,他慶幸自己天生長著一張帶笑的臉,看起來就像在應和大家,就不會被追問。
因為被人拜托了嘛。要保密才行。
關於那一天,木兔為什麼會突然要走大家的鈕釦。
* * *
「咦?第二顆鈕釦?」
木葉被木兔搔擾的那天中午,原本打算和前社員的大家一起去買午餐的猿杙也一樣被木兔給找上了,聽對方說,是木葉交待他找人要挑這種時間來而乖乖聽話了。
「嗯。」木兔光太郎雙手合十,低下頭懇切地拜托猿杙。
「這個......也不是不行。」
猿杙歪過頭,看著木兔因為自己答應了而抬起來的頭,以及那雙閃閃發亮的眼神,只是一時閃過的念頭,讓他在把扭釦拔下來之前決定先行追問:「但你要我的鈕釦做什麼呢?」
「我想要記住大家。」木兔回答得毫不猶豫。
猿杙愣了愣,第一時間還沒能跟上木兔的思維。
「我已經答應過大家,我不會再當任性的王牌了。」木兔光太郎挺直了身,抬頭挺胸地面對猿杙。「光是用說的是不行的,所以,我要牢牢地記住才行,因為這樣,我需要大家。」
啊,原來是這樣啊。
「拿我們的是可以,你可別去找白福她們喔,拿異性的第二顆鈕釦事情會鬧大的。」猿杙笑著,扯下自己的第二顆鈕釦交給木兔。「對了,赤葦的你要了嗎?可別因為他是二年級就沒拿他的喔。」
「喔!」木兔回答得很有精神,彷彿早就已經為此考慮過了,而後才慢一拍的反應過來:「咦?不可以要白福她們的嗎?」
「不可以喔,你已經是普通的王牌了。」猿杙微笑著說。
* * *
「總之,今天能聚在一起,也是托了木兔的福吧?」在稍稍的沉靜後,猿杙這麼說了。
「……也是啦。」木葉忍不住笑出聲,放下酒杯,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現在衣服上的鈕釦,當然是完好無損的在上頭。
「真是個讓人放不下心的傢伙吶。」小見說著,一手撐著臉斜看著大家。「結果,到底有沒有人知道木兔有沒有要到赤葦的第二顆鈕釦啊?」
「不知道。」鷺尾搖了搖頭。
「要是真被木兔要走了,赤葦也真可憐,才二年級就沒了第二顆鈕釦,連夢都沒得做了。」
「會做那種夢的只有木葉你吧?」
「欸?」
「嗯,只有你喔,連木兔都不會的。」
「等一下,這也太損了吧?」
在木葉的哀嚎,小見與猿杙的玩笑聲,以及鷺尾靜靜微笑的注目下,梟谷三年級的大男生們哄嚷著,好像誰都不曾改變,誰也沒有長大。
然後他們又安靜下來,一起無聲地望著電視,雖然上頭只是無趣的新聞,但依舊準確地報著時。
二零XX年九月二十日,晚上九點十九分五十七秒,五十八,五十九——
「乾杯!」
—赤葦京治的回合—
「赤葦的我不能要。」
約在那株提早開出花蕾的櫻花樹下,木兔光太郎對著自己約出來的社團學弟認真說道,在他向對方說明自己向排球社的社員們都要了第二顆鈕釦的事情後。
赤葦京治的表情看不出任何變化,只是淡淡地開了口:「那麼木兔學長,為什麼要特地找我出來說這件事呢?」
「因為我想要赤葦幫我留著!」
木兔光太郎認真地大喊。
就在那一刻,赤葦的表情稍稍有了變化,那對他而言其實是極不容易的事。他並非真的對自己是唯一不能給予祝福的人這件事毫無感覺,只是那時的他還太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情感,就像他從入學前就崇拜著木兔光太郎這件事,過了整整兩年才被快畢業的學長們發現。
赤葦按著自己的胸口,釦子硬邦邦的觸感抵在手心,他用這些許的痛覺讓自己好好看著眼前的人事物,他最崇拜的木兔學長,率直的眼神緊盯看著自己,緊握著自己的左手。
「聽好囉,我們畢業那天,不管是誰來找赤葦,都不可以把你的鈕釦給她喔,然後,在我生日那天,我一定會回來的,到時候請給我你的第一顆鈕釦,拜托了!」
赤葦怔怔地聽著,雖然木兔的字句真的就是在講制服鈕釦的事,但赤葦相信就算是木兔學長——不,正因為是木兔學長,才知道第一顆制服鈕釦的意義。
等等,第一顆?
「木兔學長,請問你是說,第一顆鈕釦嗎?」
「嗯,今年是第一顆。」
「今年?」
「明年我會再找赤葦拿第二顆的。」
「呃,可是.......」
「不然、不然我就沒有理由見赤葦了,這樣太寂寞了......我不要。」
木兔光太郎用力地甩著頭,表明他有多不願意,而後鼓起一張臉氣呼呼地看著赤葦,至於赤葦這邊,雖然很想告訴他親愛的木兔學長,到了明年的明年他就不是高中生,也就不會再穿制服了。
但是他說了好,說我知道了,木兔學長。
於是多年後的某個九月二十日,木兔光太郎開心地打開他心愛的抽屜,從裡頭拎起兩個小盒子,其中一個他沒有打開,而是珍惜地用左手按著,而另一個打開的小盒子裡,被他投入了赤葦京治給予的,不曉得第幾件衣服的第一個鈕釦。
是專屬於木兔光太郎的生日禮物。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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